杜桐七

【一只河豚精】仪凤（一）

【目录】

脑洞故事-一只河豚精。

文/杜桐七

仪凤元年。

某日。

春暖花开，风和日丽，正是去往郊外踏青的好时候。

在一众香衣粉扇之中，有两位公子相当打眼。这二人，蓝衣的那位正攀上了桃树，看似是要摘一朵最俏丽的桃花送给心仪的娘子，另一位白衣的负手立在树下，面容温和雅致，正含笑看着树上那人。

在场的怀春少女对这容貌俊美的二位是频频青眼，奈何有长辈在旁，倒不好轻举妄动上前结识。

倘若她们走近了听，或许会听到一场奇特的对话。

树上的蓝衣说：“湖君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带我去吃四季庭的合春宴，我就赖在这树上不走了！”

树下的湖君说：“好啊，我就不去四季庭，有种你就在这树上赖一整天。”

“……”蓝衣撇嘴，似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下树。

“你若再不下来，过两日全城都会知道我们和城有一个傻子，在树上赖了一天就为吃四季庭的合春宴。”湖君说，“合春宴有那么美味吗？都是湖鲜，还不如我去兰湖给你亲手捞几只来，绝对美味又新鲜。”

蓝衣伸脑袋，冲湖君做鬼脸：“我呸！你有人家四季庭厨娘的好手艺吗？” 

“没有。”湖君面无表情，“我惯来吃素。”

“吃素，你对得起你的良心吗？因着你是湖里出来的你便不吃鱼虾鳝蟹，可你却吃土地上长的花花草草？”蓝衣从树上干脆利落地跳了下来，拂去脑袋上的花瓣，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甩衣袖，抬头看着比他高了小半个头的湖君，撇嘴，很无奈地说，“本君大度，不与你这个小水君计较。走走走，去兰湖。今天不把你兰湖吃成烂湖我就不是和城君。”

是的，这二人并非寻常人等。

白衣者为位于和城城南兰湖的水君，其百年前自兰湖发愿修炼，位列仙班后，本无仙家镇守的兰湖就多了一个他。因此封称“兰湖水君”，众仙一般都唤他“兰湖君”。

蓝衣者则乃和城新上任的一方土地，之前乃是三界散仙，后机缘巧合被封了“和城土君”一职。不过他本是有名字的，叫做张仪，所以众仙一般喊他作“张和城君”。但像是兰湖水君这样不怕死的人，都是喊他“土君”的。张和城君心说本君脾气好，不和这等无耻小仙计较。

话说他们去了兰湖，因着湖君的缘故，那些湖鲜倒是轻而易举捉了上来。张仪蹲在旁边指指点点：“那只贝上花纹比你手里那只好看！选那只！哎本君不要那条鱼，瘦瘦小小的，一看就知道不好吃。”

湖君在兰湖浅水区直起腰来，一手鱼虾一手鳝贝，面无表情地看着张仪。张仪乖乖闭嘴，挪腾去了将水汇往兰湖的兰河。他又蹲在河边，对着水面欣赏了一会儿自己潇洒的英姿，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这水里有灵力波动，想来该是哪只小鱼小虾有了灵气了。张仪心想，反正这兰河也归他和城君管，提拔一两只小鱼仙小虾仙随侍在他身边想必也没有什么。要是哪个闲得慌的仙家对他此举有异，他就拿出他当年游说六国纵横诸侯的口舌来怼他个天荒地老。

于是张仪左见右瞧没人看他，暗搓搓将手放水里一放。只见水面渐渐起了涟漪，一层一层，自张仪的右手腕荡开来，在水面激起好看的弧度。只一呼吸间涟漪便消了下去，张仪感觉到自己手里抓着了个什么，还有些扎手，因此便抬手一看。

一只圆乎乎的肺鱼，也即是河鲀。此刻它正在拼命发出类似于猪的唧唧叫声，张仪不禁捏了捏它的肚子，河鲀立时像是泄气一般颓了下来。

“你倒是有趣，在这兰河里不声不响地就有了一身灵气。”张仪笑弯了一双桃花眼，露出一对小巧的虎牙来，“知道我是何人吗？这和城一方土地皆为我所管，我乃是和城土地君。”

河鲀一动不动。

“啧。”张仪戳戳它的身体，手感滑嫩，不禁就感觉这口感一定不错，只是祛毒稍稍麻烦了些罢了，“本君本来今日心情好，想助你一臂之力。本来该八十百年的修行，如今几年就成。没想到你这小鱼居然如此不配合，不如本君把你卖到集市上，想来也该有个好价钱。”张仪拿着左手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神往的表情。

河鲀立时疯了一般晃动着身子。张仪哈哈大笑：“我逗你的。今日夜半，我会来此处助你得道。可别忘了。”他戳了戳河鲀的肚子，一松手，河鲀便滚落回了兰河里。

张仪啧啧称奇。真没想到这兰河里倒有一条河鲀，奇了。他扭头去找已经捞完鱼虾的湖君，没和他说这兰河里有只要成精了的河鲀，只说今晚夜半要出来办事。

湖君沉默地看着张仪，看了一会儿，直看得张仪心里发毛，湖君这才开口：“小心花柳。”

“……”张仪恨不得立马回了天上参这兰湖君一本。

气死他了。

夜半时候，张仪摸到兰河边，施了个小法术，河鲀便在水面冒了个脑袋出来。张仪心想冒的要是肚子该多好，一回味又不对，冒肚子了那得是死了，还成个鬼仙。他往河鲀身上点了点，画了个符咒，心中默念口诀，将自己一身灵力抽出些许渡给河鲀，然后静待这小鱼自个儿消化。

过了一刻钟后，河鲀身上浮起波澜，仿佛是披了一层月光。它沉了下去，张仪就在一边静静看着。又一盏茶时间，兰河泛起波浪，一个黑影蹿出兰河，激起半人高的水浪。张仪赶紧施法挡水花，免得待会儿回去衣衫湿乱让那个满脑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湖君以为他去鸳鸯戏水了。

黑影落在地上。这时像是有一只手温柔抚去蒙尘珍珠上的灰翳，黑影渐渐变成了一个约莫未及髫年的女孩儿来。

张仪沉默着，一挥手给她变了一身衣裳，而后他面上带着笑：“成人的感觉如何？”

姿容算是赏心悦目的河鲀皱了皱眉，奶声奶气的：“尚可。”

张仪前去抱她，河鲀立时浑身僵硬，目光呆滞。和城君不禁大笑：“这呆鱼的模样真是稀奇。”他将河鲀精领回了自己和湖君的府邸，一身亵衣的湖君立在屋内，也是一脸呆滞：“土君寻了个人类女子到如今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有个女儿？”

“我呸。”张仪同情地看着他，“没事儿少看点坊间小说，当年你是多聪慧，现在就有多智障。”他把河鲀精放在地上，“这是我兰河里捞出来的一只河鲀，瞧她颇有慧根，还习了一身灵气，便好心助她成个人。想来她要在你我二人身边呆个十年八年的，不多时也就能位列仙班造福一方了。到那时，嘿，一个和城出了两个水君，开仙会的时候别提有多美了。”

湖君沉默地看着河鲀精，河鲀精面无表情而沉默地看着湖君。而后他俩纷纷把目光落在张仪身上。

和城君微笑：“看我作甚？我知道我好看。”

湖君扯扯嘴角以表无语：“你养过女儿吗？”

“和养你有何区别吗？”当年张仪做了和城土君没多久后湖君便开始修仙了，待湖君成了精，也是龆年大小，还是张仪把他带大再亲手送上天庭的。

湖君不知该怎么说，只能沉默。过了会儿他说：“你可以去问问迎春仙子，想来她知道如何养女儿。”

“我不要，迎春仙子当年看到你就对你上下其手的样子你忘了？”张仪抖了抖，把河鲀精往自己这儿拉了拉，“亏得我眼疾手快，否则如今你就该是迎春的裙下之臣了。”

“……”湖君突然感觉自己当年没离开和城还来做了兰湖水君真是给足了天帝面子。他的目光落在小小的河鲀精上，“本君问你，你可有名字？”

“并无。”河鲀精奶声奶气地回答。

湖君点点头：“我是兰湖水君，自名兰君，你若不介意可随我同姓兰，名珍珍。单字并也非不可，随你喜好。”

“为何？这可是我捡来的小鱼。”张仪又把河鲀精往自己这拽了拽，“按着人间的规矩，这是我女儿，得随我姓张，就叫小鱼吧。”他低了低头，又露出那一对儿可爱的虎牙来，“如何，小鱼？”

河鲀精默默地往湖君那儿走了两步，张仪没料到就松了手，河鲀精得以走到湖君身边。她拽住湖君的亵裤裤腿，面无表情的样子和湖君简直神似：“兰。”

张仪一脸心痛：“小鱼你要知道你可是我捞来的，你如今的一身灵力差不多都是我给的……”

河鲀精毫不留情打断他，并且一口咬定：“兰。”

张仪捧着胸口的样子大概和古画里的西子捧心也没什么差别，只是前者表情动作更矫揉造作些。他说：“好好好，姓兰就姓兰，但是你确定要叫珍珍？你不觉得这名儿比小鱼好不到哪里去吗？兰珍珍？”

河鲀精沉默地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湖君。湖君低头看她，心想不愧是一片水域喂养出来的，他俩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是一模一样。湖君咳嗽了一声：“我听闻本朝初有四杰，其中一人有诗云：‘山中兰叶径，城外桃李园’，不如便叫兰叶？”

张仪面无表情，河鲀精面无表情。前者是不愿承认这名字好，后者的心思湖君还真猜不着。

良久，河鲀精点了点头。

至此，和城土君家邸中出了两只湖精，一只是已有了封号的原贝精现兰湖水君兰君，一只是河鲀精兰叶。

不知为什么，和城君总有一种这俩精背叛自己的感觉呢。

真的有个人叫做兰珍珍……还是中国欧莱雅的总裁，瑟瑟发抖。